父亲
四仰八叉
黑色的小本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寥寥草草的字,那是父亲长久以来的记事本。几年前,为了供儿子上大学,父亲变卖了家里的粮食和牲畜,自己进城打工了,而他带着的这个小本便成了他形影不离的伙伴。父亲说这也是他的身份证,自从身份证丢失后他就一直带着,上面写了自己的家庭住址,以防哪天出门在外发生不幸的时候可以验明身份。。。。。。
父亲是个农民,一副憨厚慈祥的面孔。在儿子考上大学后,父亲在小本上对儿子写了这样一段话:“我的儿,没有你的努力,你就不可能考上大学,没有我对你的支持,你也不可能考上大学,这都是靠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,希望你好好学习,早早成才,那才是你的骄傲,也是我的骄傲。
父亲是个下苦人,在城里只能靠揽工来赚钱,低廉的劳苦挣来的钱往往不够儿子的开销。父亲结交的圈子里全是社会底层的打工者,每当困难的时候他只能向这些工友们求借。那时,在昏暗的灯光下,一个孤零零的影子站在一堆玩纸牌人的面前,放下自身的尊严,向这些工友们求救百十来块的借款,而最终等来的可能是冰冷的嘲笑和无名的漠视。尽管很难,每到儿子来拿生活费的时候,父亲总能及时的交上。父亲每次都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掏出来交给儿子,但儿子也总是留了几十块给父亲。一次,儿子拿完钱走的时候,父亲将写在本上的一段话念给了儿子:“我的儿,今天的付出是为了明天的回报,要是没有明天的回报,那也不可能有今天的付出。”父亲把小本递给儿子看,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不光光是他所经历的人事,更多的是一些账务明细,二十、五十、三十、八十、一百。。。。。。
时光匆匆流逝,转眼间,儿子大学即将毕业。“你家娃是不是大学快毕业了啊?”“是的”“真快啊,都没啥感觉四年就过去了。”“哎,这四年都快把我一生的力气耗完了,咋会没感觉?!”这是父亲和村里一个领居的对话。父亲期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找到份像样的工作,在他看来,儿子寒窗苦读十几年,几近耗费了家里所有的心血,出来工作的条件最起码能坐办公室,有空调吹。但残酷的就业现实只能让儿子找到份六百块一个月的工作,而且还要远赴他乡。一年后儿子回来探亲,父亲无奈的笑着说:“呵呵,辛勤读书这么多年,结果出来挣得工资还没我多。咱家村里也没啥门路,家里人也没做官的,你现在只能靠自己,在单位团结同事,尊敬领导,踏踏实实干好工作。”
在父亲的本上记录着父亲这样一个简单的梦想:“我的儿,我希望在2013年左右,也就是我60岁左右的时候,全家去一趟北京,到时我们都有钱了,我们要好好的在那里逛上几天。”
父亲已经年过半百,多年的劳苦和辛酸已经压弯了他的腰,他回望人生:“我不可能再活五十年,大约能再活二十年了吧,二十年是多么的快啊。在我三十岁前,总觉得人生的路是漫长的、曲折的,可我现在才觉得人生的路是曲折的,但不是漫长的,而是飞快的。大约再有二十年可能就是我人生的终点站,到那时我要说,再见了我的人生,再见了,我的儿孙们。写到这里,我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,我那可能是二十年后的离合,我那伤心的哭啊,哭啊,我那可能是二十年的路,可我还要再走,路,前面是什么的样子,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。。。。。。”